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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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青年的手臂結實而有力，連灰色襯衫的袖子都繃出隱約肌肉線條，就那麽輕描淡寫，輕輕松松就攔下了高胖男生的拳頭。
洛游沒忍住微微睜大了眼睛。
高胖男生顯然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不速之客，當即吵吵嚷嚷叫起來：“你是什麽人，敢來管我的閑事！你知道我是誰嗎？信不信我讓我爸弄死你！”
顧宴君這回是真被氣笑了。
這兩天時間裏，他遇到的指責訓斥比過去兩年都多，現在連一個小混混都敢這麽跟他說話了？
顧宴君沒說話，只是扯了扯唇，露出一個堪稱譏諷的笑。
那動作太快，以至於洛游懷疑自己眼花：
這麽溫和好脾氣的人，居然也會生氣嗎？
還是……為了他？
這念頭一晃而過，洛游眼前一花，只看見高挑青年一松手，對面高胖男生就捂著手痛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身邊幾個男生也都緊張地看著氣定神閑的青年，只從穿著看不出什麽標志，身上也沒掛著工牌，以至於不良學生無法判斷顧宴君的身份，但只看對方這渾身凜冽氣勢，估摸著他也不是普通人，頓時都不吭聲。
唯有高胖男生吃痛，咬牙切齒瞪著顧宴君：“你是學校老師是吧？我勸你少管閑事！信不信我讓我爸開除你！”
這下顧宴君心裏的火更壓不下去，他勾唇，露出個洛游看得分明的冷笑來。
“好，我等著。”
說罷，顧宴君轉身，見少年還呆呆站在原地，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心下怒氣更甚，拉過少年手臂的力度卻極輕，這少年實在是太過消瘦，握在手裏的臂骨細得好似一用力就會折斷，再想想他剛才見到的兇險情形，顧宴君後知後覺湧起幾分慶幸來。
還好趕上了。
被青年拉住，還在發楞的少年不由自主跟著往前走了兩步，青年比少年高出大半個頭，腿更是長得過分，兩步跨出老遠距離，少年猝不及防下，竟還小小的踉蹌了一下。
青年急促的步伐幾乎是立刻就慢了下來。
洛游有些疑心對方是為了他刻意放慢腳步。
可少年偷偷擡眼打量青年的臉色，卻依舊只能看到青年繃緊的下頜線和黑沈眼眸，似乎眼底有濃厚陰雲翻滾著。
看著有些可怖。
算上這一次，洛游也只見過顧宴君三次而已。
可不知為何，從那次在酒吧裏被顧宴君解圍，洛游心裏莫名就覺得，顧宴君實際上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他敢找顧宴君借錢，也出於此。
包括後來，他對顧宴君態度那麽惡劣，顧宴君居然還好脾氣跟他道歉，承諾要負擔他的學費和醫藥費，顧宴君的脾氣簡直好得過分。
但現在……
洛游又偷偷看了一眼顧宴君，即便是盛怒之下，青年的眉峰也只是微微皺著，濃黑長眉下是深邃而幽沈的眼睛，鼻梁又高又挺，嘴唇是淡淡的紅，此刻正因為憤怒輕抿著，看起來唇瓣很薄——
嘴唇薄的人，都很薄情。
洛游不合時宜地想到這句話。
片刻後。
依舊是熟悉的辦公室。
但這一次雙方地位來了個徹頭徹尾的大逆轉。
顧宴君一改先前被請家長時的溫和謙遜，罕見地擺出被權勢浸透釀出的驕矜態度，他坐在單人皮沙發上，長腿交疊，表情淡漠：“我很遺憾用這樣的方式認識貴校校長，但很顯然，貴校能夠教出這樣的學生，顯然校風這方面很成問題，我希望貴校能夠盡快給我一個處置方案，不然。”
青年的話音戛然而止，讓正在急切等待的校長情不自禁身子前傾，意識到失態後掏出手帕擦了擦頭上的虛汗，一個勁賠罪：“是那幾個學生亂說的！我們學校絕對沒有隨意開除學生，我……”
“是嗎？”青年漠然睨來，幽沈眼眸似乎根本就沒看校長，就已經讓校長擦汗的手不敢再動，青年施施然起身，“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敢說開除我。”
說著，顧宴君甚至還笑了一下。
這絕不是什麽友善的笑。
洛游看見校長和幾位領導驟然變了的臉色，意識到這一點，他看著顧宴君的眼神變得更加覆雜。
這個人，怎麽越來越看不透了呢？
一出辦公室，沈佑就迫不及待跳起來，表情興奮不已：“太帥了表哥！你不知道那幾個家夥有多煩人，仗著是校長的侄子平時沒少在學校欺負我同學！之前還弄走了一個老師，後來別的老師就更不敢管他們了，剛才校長那個樣子，我看得可太解氣了！”
小姑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顧宴君只是繼續往前走，臨到教室門口，少年忽地開口：“謝謝。”
顧宴君腳步一頓，終於側眸看向少年，正面看，少年手臂脖頸處的瘀傷無所遁形。
青年的眼神一瞬間銳利起來，仿佛被這樣的視線割傷，少年不自在地將手背到身後，丟下一句“上課了”就急匆匆跑開。
沈佑還在大誇特誇顧宴君“懲惡揚善”的壯舉，卻突兀聽見一句：“洛游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
司機覺得最近這段時間自家老板很有些怪異。
比如老板往日裏不愛出門，這兩個月裏出門的次數卻比往常兩年都多，雖說是為了正在上學的表妹，可以前也沒見老板對這小姑娘這麽上心。今天更是奇怪，明明外面在下大雨，可老板居然還要去一趟學校。
臨近高考，不是其他年級的學生都放假了嗎？怎麽還要去學校？
司機一面開車，一面心裏偷偷嘀咕，等老板坐穩這才慢慢加速駛離。剛剛開出車庫，傾盆大雨瞬間砸下，在玻璃上四分五裂，又被機械搖晃的雨刷清出一片清晰視野。
這樣的天氣為老板開車，司機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生怕出點什麽意外，自家這位老板雖然好脾氣，可聽沈小姐的說法，上次學校那邊惹老板生氣，整個學校領導層都幾乎來了一次大換血！
他可不敢在這個當口惹事，畢竟，待遇這麽好的工作也難找不是？
司機一路胡思亂想著開到學校門口，越是靠近，越發現這條街上別說車輛，連日常熱鬧的店鋪都關了門，顯然是一副跟學生們一起放假的模樣。
校門同樣也緊閉著，司機轉了一圈，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哪裏會有學生在，更看不到沈小姐的影子。
沈小姐莫非惡作劇到老板頭上？
她膽子也太大了吧！
這麽想著，車裏忽然傳來低磁男聲：
“停車。”
司機心裏一緊，立即踩了剎車，又搶著下車為老板撐傘：完了完了，聽這語氣，老板這是生氣了，沈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車門拉開，顧宴君卻沒讓司機撐傘，他手持黑色長柄傘往前走了幾米，停在了校訓石旁的樹下。
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擡起頭來，成串水珠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黑漆漆的眼睛此刻也被雨水浸得濕透，像是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少年用那雙眼睛望著顧宴君，他說：
“你能幫幫我嗎？”
-
“嘀——”
黑色大門應聲而開，屋裏的感應燈也次第亮起，暖黃色的燈光，一點點照亮內裏陳設。
洛游一手抓著外套，怔怔看著眼前這片亮起的燈光。
恍然間，他幾乎生出一種回家的錯覺。
顧宴君進了門之後才發覺少年還沒進門，他濕漉漉的黑發貼在臉上，依舊還有殘存的水珠順著他尖尖的下頜滾落，他腳下站著的地方甚至都已經積聚起小小一灘水。
少年這樣狼狽，和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顧宴君微不可察地收攏眉心，他回身看著少年，剛要開口，樓上就傳來聲開門聲響，緊接著是小姑娘熟悉的聲音：“表哥我媽太氣人了我今晚——學長你怎麽了？”
有了沈佑這個熱情過頭的小家夥在，接下來顧宴君不必再苦惱怎麽和這個少年相處，沈佑忙前忙後，毫不見外拿了顧宴君的拖鞋給洛游換，催著洛游趕緊去洗漱，若非洛游拒絕，只怕連顧宴君的睡衣都要打包塞給洛游。
還是顧宴君開口：“我的衣服他穿太大，我已經讓人去買，一會兒就會送來。”
洛游松了口氣，道謝之後進去洗了個熱水澡。
外面沈佑嘰嘰喳喳纏著顧宴君問個不停，十分好奇為何洛游會跟著顧宴君回家。
“我也不知道。”
顧宴君坐在沙發上，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收到這個哪怕見過幾次面也依舊是陌生人的少年的信息，就會前去學校，更不知道為何一聽見對方求助，就把人帶回家。
明明處理的辦法有許多，他卻選擇了最讓他費解的一種。
洛游換上新睡衣出來，這套睡衣是很普通常見的樣式，材質是柔軟的棉質，貼在身上軟綿綿的，一點都不硌人，顏色是淡淡的灰色，上面還印著小熊圖案。
一看就是學生款式。
洛游等了一會兒才走出來，他努力準備了道謝的話，然而面對空蕩蕩的客廳，他楞住了。
顧宴君呢？
“哈——”沈佑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看見洛游出來，她立即放下恐龍玩偶，擡腿就往樓上走，“我哥說你就先住著，到時候等你高考，再送你去考試。我去睡覺啦，學長晚安。”
洛游被送進客臥裏時，好一會兒都疑心自己還在做夢。
他先前還覺得已經走投無路，眼下卻腳踏實地，有了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想了好一會兒，洛游還是按動手機，編輯了很久，最後還是刪掉，只留下短短三個字。
【謝謝你。】
他仰面躺在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柔軟大床上，有淡銀色的月光溫柔流瀉，這一切靜謐得仿佛一個夢境。
美好到洛游睜著眼睛，不願讓這場夢境醒來。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洛游迫不及待點開。
【不用。】
黑暗裏的光點亮了少年的瞳仁，他一顆漂浮的心驟然落入平穩堅實的平地，握著手機，洛游合上眼睛，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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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手臂結實而有力，連灰色襯衫的袖子都繃出隱約肌肉線條，就那麽輕描淡寫，輕輕松松就攔下了高胖男生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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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胖男生顯然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不速之客，當即吵吵嚷嚷叫起來：“你是什麽人，敢來管我的閑事！你知道我是誰嗎？信不信我讓我爸弄死你！”
顧宴君這回是真被氣笑了。
這兩天時間裏，他遇到的指責訓斥比過去兩年都多，現在連一個小混混都敢這麽跟他說話了？
顧宴君沒說話，只是扯了扯唇，露出一個堪稱譏諷的笑。
那動作太快，以至於洛游懷疑自己眼花：
這麽溫和好脾氣的人，居然也會生氣嗎？
還是……為了他？
這念頭一晃而過，洛游眼前一花，只看見高挑青年一松手，對面高胖男生就捂著手痛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身邊幾個男生也都緊張地看著氣定神閑的青年，只從穿著看不出什麽標志，身上也沒掛著工牌，以至於不良學生無法判斷顧宴君的身份，但只看對方這渾身凜冽氣勢，估摸著他也不是普通人，頓時都不吭聲。
唯有高胖男生吃痛，咬牙切齒瞪著顧宴君：“你是學校老師是吧？我勸你少管閑事！信不信我讓我爸開除你！”
這下顧宴君心裏的火更壓不下去，他勾唇，露出個洛游看得分明的冷笑來。
“好，我等著。”
說罷，顧宴君轉身，見少年還呆呆站在原地，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心下怒氣更甚，拉過少年手臂的力度卻極輕，這少年實在是太過消瘦，握在手裏的臂骨細得好似一用力就會折斷，再想想他剛才見到的兇險情形，顧宴君後知後覺湧起幾分慶幸來。
還好趕上了。
被青年拉住，還在發楞的少年不由自主跟著往前走了兩步，青年比少年高出大半個頭，腿更是長得過分，兩步跨出老遠距離，少年猝不及防下，竟還小小的踉蹌了一下。
青年急促的步伐幾乎是立刻就慢了下來。
洛游有些疑心對方是為了他刻意放慢腳步。
可少年偷偷擡眼打量青年的臉色，卻依舊只能看到青年繃緊的下頜線和黑沈眼眸，似乎眼底有濃厚陰雲翻滾著。
看著有些可怖。
算上這一次，洛游也只見過顧宴君三次而已。
可不知為何，從那次在酒吧裏被顧宴君解圍，洛游心裏莫名就覺得，顧宴君實際上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他敢找顧宴君借錢，也出於此。
包括後來，他對顧宴君態度那麽惡劣，顧宴君居然還好脾氣跟他道歉，承諾要負擔他的學費和醫藥費，顧宴君的脾氣簡直好得過分。
但現在……
洛游又偷偷看了一眼顧宴君，即便是盛怒之下，青年的眉峰也只是微微皺著，濃黑長眉下是深邃而幽沈的眼睛，鼻梁又高又挺，嘴唇是淡淡的紅，此刻正因為憤怒輕抿著，看起來唇瓣很薄——
嘴唇薄的人，都很薄情。
洛游不合時宜地想到這句話。
片刻後。
依舊是熟悉的辦公室。
但這一次雙方地位來了個徹頭徹尾的大逆轉。
顧宴君一改先前被請家長時的溫和謙遜，罕見地擺出被權勢浸透釀出的驕矜態度，他坐在單人皮沙發上，長腿交疊，表情淡漠：“我很遺憾用這樣的方式認識貴校校長，但很顯然，貴校能夠教出這樣的學生，顯然校風這方面很成問題，我希望貴校能夠盡快給我一個處置方案，不然。”
青年的話音戛然而止，讓正在急切等待的校長情不自禁身子前傾，意識到失態後掏出手帕擦了擦頭上的虛汗，一個勁賠罪：“是那幾個學生亂說的！我們學校絕對沒有隨意開除學生，我……”
“是嗎？”青年漠然睨來，幽沈眼眸似乎根本就沒看校長，就已經讓校長擦汗的手不敢再動，青年施施然起身，“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敢說開除我。”
說著，顧宴君甚至還笑了一下。
這絕不是什麽友善的笑。
洛游看見校長和幾位領導驟然變了的臉色，意識到這一點，他看著顧宴君的眼神變得更加覆雜。
這個人，怎麽越來越看不透了呢？
一出辦公室，沈佑就迫不及待跳起來，表情興奮不已：“太帥了表哥！你不知道那幾個家夥有多煩人，仗著是校長的侄子平時沒少在學校欺負我同學！之前還弄走了一個老師，後來別的老師就更不敢管他們了，剛才校長那個樣子，我看得可太解氣了！”
小姑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顧宴君只是繼續往前走，臨到教室門口，少年忽地開口：“謝謝。”
顧宴君腳步一頓，終於側眸看向少年，正面看，少年手臂脖頸處的瘀傷無所遁形。
青年的眼神一瞬間銳利起來，仿佛被這樣的視線割傷，少年不自在地將手背到身後，丟下一句“上課了”就急匆匆跑開。
沈佑還在大誇特誇顧宴君“懲惡揚善”的壯舉，卻突兀聽見一句：“洛游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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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覺得最近這段時間自家老板很有些怪異。
比如老板往日裏不愛出門，這兩個月裏出門的次數卻比往常兩年都多，雖說是為了正在上學的表妹，可以前也沒見老板對這小姑娘這麽上心。今天更是奇怪，明明外面在下大雨，可老板居然還要去一趟學校。
臨近高考，不是其他年級的學生都放假了嗎？怎麽還要去學校？
司機一面開車，一面心裏偷偷嘀咕，等老板坐穩這才慢慢加速駛離。剛剛開出車庫，傾盆大雨瞬間砸下，在玻璃上四分五裂，又被機械搖晃的雨刷清出一片清晰視野。
這樣的天氣為老板開車，司機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生怕出點什麽意外，自家這位老板雖然好脾氣，可聽沈小姐的說法，上次學校那邊惹老板生氣，整個學校領導層都幾乎來了一次大換血！
他可不敢在這個當口惹事，畢竟，待遇這麽好的工作也難找不是？
司機一路胡思亂想著開到學校門口，越是靠近，越發現這條街上別說車輛，連日常熱鬧的店鋪都關了門，顯然是一副跟學生們一起放假的模樣。
校門同樣也緊閉著，司機轉了一圈，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哪裏會有學生在，更看不到沈小姐的影子。
沈小姐莫非惡作劇到老板頭上？
她膽子也太大了吧！
這麽想著，車裏忽然傳來低磁男聲：
“停車。”
司機心裏一緊，立即踩了剎車，又搶著下車為老板撐傘：完了完了，聽這語氣，老板這是生氣了，沈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車門拉開，顧宴君卻沒讓司機撐傘，他手持黑色長柄傘往前走了幾米，停在了校訓石旁的樹下。
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擡起頭來，成串水珠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黑漆漆的眼睛此刻也被雨水浸得濕透，像是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少年用那雙眼睛望著顧宴君，他說：
“你能幫幫我嗎？”
-
“嘀——”
黑色大門應聲而開，屋裏的感應燈也次第亮起，暖黃色的燈光，一點點照亮內裏陳設。
洛游一手抓著外套，怔怔看著眼前這片亮起的燈光。
恍然間，他幾乎生出一種回家的錯覺。
顧宴君進了門之後才發覺少年還沒進門，他濕漉漉的黑發貼在臉上，依舊還有殘存的水珠順著他尖尖的下頜滾落，他腳下站著的地方甚至都已經積聚起小小一灘水。
少年這樣狼狽，和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顧宴君微不可察地收攏眉心，他回身看著少年，剛要開口，樓上就傳來聲開門聲響，緊接著是小姑娘熟悉的聲音：“表哥我媽太氣人了我今晚——學長你怎麽了？”
有了沈佑這個熱情過頭的小家夥在，接下來顧宴君不必再苦惱怎麽和這個少年相處，沈佑忙前忙後，毫不見外拿了顧宴君的拖鞋給洛游換，催著洛游趕緊去洗漱，若非洛游拒絕，只怕連顧宴君的睡衣都要打包塞給洛游。
還是顧宴君開口：“我的衣服他穿太大，我已經讓人去買，一會兒就會送來。”
洛游松了口氣，道謝之後進去洗了個熱水澡。
外面沈佑嘰嘰喳喳纏著顧宴君問個不停，十分好奇為何洛游會跟著顧宴君回家。
“我也不知道。”
顧宴君坐在沙發上，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收到這個哪怕見過幾次面也依舊是陌生人的少年的信息，就會前去學校，更不知道為何一聽見對方求助，就把人帶回家。
明明處理的辦法有許多，他卻選擇了最讓他費解的一種。
洛游換上新睡衣出來，這套睡衣是很普通常見的樣式，材質是柔軟的棉質，貼在身上軟綿綿的，一點都不硌人，顏色是淡淡的灰色，上面還印著小熊圖案。
一看就是學生款式。
洛游等了一會兒才走出來，他努力準備了道謝的話，然而面對空蕩蕩的客廳，他楞住了。
顧宴君呢？
“哈——”沈佑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看見洛游出來，她立即放下恐龍玩偶，擡腿就往樓上走，“我哥說你就先住著，到時候等你高考，再送你去考試。我去睡覺啦，學長晚安。”
洛游被送進客臥裏時，好一會兒都疑心自己還在做夢。
他先前還覺得已經走投無路，眼下卻腳踏實地，有了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想了好一會兒，洛游還是按動手機，編輯了很久，最後還是刪掉，只留下短短三個字。
【謝謝你。】
他仰面躺在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柔軟大床上，有淡銀色的月光溫柔流瀉，這一切靜謐得仿佛一個夢境。
美好到洛游睜著眼睛，不願讓這場夢境醒來。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洛游迫不及待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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